怪物來敲門(8) 「不過是一場夢。」康納在後院邊跟自己這麼說,邊看著夜空裡月光下的怪物剪影。他雙手緊緊抱胸,不是因為天氣冷,而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躡手躡腳走下樓,打開後門來到外面。 他還是覺得很平靜。這真奇怪。這個惡夢——它確確實實、毫無疑問是個惡夢——跟別的惡夢天差地別。 舉個例來說,它既不令人害怕,也不會造成驚慌,更沒有一絲黑暗。 然而怪物出現在這,就像是晴朗的夜晚一般清楚,矗立在他面前十到十五公尺高的怪物,在夜裡沉沉地呼吸著。 「這只是一場夢。」他又說了一次。 那夢又是什麼呢,康納•歐邁利?怪物邊說邊彎下身,把臉湊近康納的臉。又有誰敢說這以外的一切不是夢? 怪物一移動,康納就聽到怪物巨大的身子裡發出吱吱嘎嘎的碎裂聲音。他也看到怪物結實有力的臂膀,一束束巨大的交錯枝條,在樹的肌理中不停地翻騰轉動,連結著樹幹組成的大胸膛上,頂著一顆頭和隨時可以把他一口撕裂的牙齒。 「你是什麼東西呀?」康納問,雙手抱得更緊了。 我不是一個「東西」,怪物皺起眉來,我是個「人」。 「那你是什麼人?」康納說。 怪物眼睛瞪大。我是什麼人?它說,聲音也逐漸增大,我是什麼人? 怪物似乎在康納眼前緩緩變大、變高、變壯。一陣突如其來的強風繞著他倆旋轉,怪物將手臂大張,張到快碰到地平線的兩側,彷彿要圍住這個世界。 我的名諱之多,有如要從荏苒光陰中計算年數一樣數不清!怪物吼著。我是獵人赫恩!我是賽農諾斯!我是永恆的綠色之人! 一隻巨手懸盪下來,把康納抓住,舉到半空中,風繞著他倆打轉,吹得怪物的葉狀肌膚不停飛舞顫動。 我是什麼人?怪物依舊嘶吼著問道。我是撐起山巒的脊柱!我是川河涕泣的淚珠!我是烈風吐納的肺腑!我是獵食雄鹿的狼、獵食老鼠的鷹、獵食蒼蠅的蜘蛛!我是被獵食的雄鹿、老鼠,和蒼蠅!我是盤繞世界之蛇,吞噬著自己的尾巴!我是未被馴服也不可馴服的萬事萬物!他將康納湊近眼邊。我是這個瘋狂的塵世,我為你而來,康納•歐邁利。 「你看起來像棵樹。」康納說。 怪物將他捏到尖叫了起來。 我不常徒步行走,孩子,怪物道,只為生死之事而來。我要你仔細聆聽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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